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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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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嘴皮子的結果就是被迫解鎖了一項新姿勢, 至於那碗銀耳蓮子羹,也被謝世安半哄半騙地讓她拿勺給他餵了下去,但是由於從未伺候過人, 其中一半都孝敬給了領口和袖子, 不過反正下一步都是去浴房, 也無所謂了。

謝家人於公無愧於天下,於私也從來不會委屈自己, 他們選址建府的時候專門向皇帝求了這一處帶溫泉泉眼的宅院, 引了幾處浴池。

從書房到浴池, 蘇文卿一開始是抱著想讓謝世安盡興的心態, 到最後, 唉,不提也罷, 反正她是被折騰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動。

蘇文卿靠在謝世安懷中,三魂睡了兩魂,任由二人的頭發在裊裊水霧下糾纏在一起。

謝世安想起適才沒有被蘇文卿回答的問題,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心思, 就是想聽聽蘇文卿的答案,他捏了捏蘇文卿的臉,強行把半睡半醒的蘇文卿給弄醒了。

蘇文卿眼中帶著水汽,眼角有一點泛紅, 帶著一點惺忪,毫無氣勢地剜了謝世安一眼。

謝世安笑了起來,將她從水中往上撈了撈, “剛剛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蘇文卿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些:“什麽問題?”

謝世安:“我讓你留在這個危險的地方陪我,你會怪我嗎?”

蘇文卿半開玩笑道:“嫁給你就已經夠危險了,不過是危險多少的問題罷了,有區別嗎?”

謝世安對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非常不滿意,他沒有就這麽讓蘇文卿糊弄過去。

蘇文卿挑眉看著謝世安,發現這人是真的不能寵,一寵就容易得寸進尺,無論男女,無論古今。

謝世安看見蘇文卿逐漸清明的眼神,立馬將眼眸垂下幾分,故意帶上一點落寞,不多不少,剛好能觸人心弦。

蘇文卿磨了磨牙,她知道謝世安是故意為之,但是能怎麽辦呢,誰讓他也是真的受了委屈。

蘇文卿嘆了一口氣,“你想聽真話假話?”

謝世安:“我都想聽。”

“假話就是怎麽會呢,”蘇文卿一臉嬌羞,“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當然要共同面對啦,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夫君若是出事要奴家一個弱女子在這個亂世之中怎麽活下去啊。”

“......”謝世安默了默,“那還是聽真話吧。”

蘇文卿靠在謝世安肩上笑了半天,良久後才慢慢道,“真話就是我也不知道。”

“這個的局勢沒有給我選擇的權力,若我貿然離京,需要承擔的風險可能比留在這裏更大,但是若是從一開始就能選擇,我覺得按照理智來分析,我可能會希望離開。”

謝世安望著蘇文卿的眼睛沒有說話。

蘇文卿笑了笑,“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聽到你說我沒法走的那一刻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你說是不是很奇怪,我向來趨利避害,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那一刻我會松了一口氣。”

蘇文卿話音一轉,彎眼笑道,“我可是把我的身家性命都壓在你身上了,”蘇文卿拍了拍謝世安的肩膀,“別讓我賭輸了。”

蘇文卿的話從頭到尾都沒有多少深情,可是就是讓謝世安一直懸在鋼絲上的心落在了地上,他望著蘇文卿眼中的星光,小心翼翼得將其珍藏在心中開出一朵最柔軟的花。

蘇文卿靜靜地倚在謝世安的懷中,五指撈撈放放地把玩散落在水中的長發,裊裊水霧彌漫在四周,一時之間仿佛給人一種地老天荒的錯覺。

“歸闌城的事情被有心人惡意散播在安京城,這件事情你知道嗎?”蘇文卿開口打破愜意靜謐的氣氛,“京兆府尹的兆大人說大街小巷已經傳開,而且很有可能會控制不住。”

謝世安摩挲著蘇文卿的腕骨,不怎麽走心地“嗯”了一聲,“我知道,在安京城有這個實力和能力,應該是三皇子。”

蘇文卿:“他想毀你名聲?”

謝世安:“差不多吧,為了一戰成名不惜害死一城百姓,畢竟這也是禦史臺可參之點。”

蘇文卿回頭望著謝世安的眼睛,一時竟然分不清他是真不在意還是裝不在意。

謝世安替蘇文卿擦拭去殘留在臉上的水痕,“當年拓跋力盧之所以會這麽瘋狂其實多半原因是想報覆我,所以歸根結底,歸闌城的百姓也是因我而亡。”

蘇文卿:“你知道你這人最大的毛病在哪兒嗎?”

謝世安:“?”

蘇文卿:“不管是什麽事兒,你都喜歡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對家人,對朋友,對天下,不是啊,我就想不明白了,您們這些心懷天下的偉人是不是覺得老天爺打個噴嚏都是因為自己沒有伺候好?”

謝世安被蘇文卿的比喻逗笑了一下,他知道她也是在說他方才和她道歉的事情,他摸了摸蘇文卿的頭,“為你我是心甘情願的,能與你一起前行是我今生之幸,抱歉只是為了道德綁架,你不接受,我也會強留你在我身邊。”

蘇文卿:“......”為什麽明明是一句很深情的情話硬是讓他說出了一種想揍他的感覺。

“但是歸闌城不是,”謝世安抱著蘇文卿靠在玉雕的池壁上,他想起跪在白渡城下哭著哀求他救他們的百姓,想起咒罵後瞪眼撞死在城門上的憤民,想起整整齊齊擺在歸闌城主街上死不瞑目的頭顱,還有那些不滿十歲孩童眼中的恨意,“很難說是悔還是愧,只是覺得是我欠了他們的。”

謝世安笑了笑,“或許是對年少無能的耿耿於懷吧,總覺得若是當年能夠再細心一點,或者再多思多想一些,提前預防,也未必不能護得那一城百姓的性命。”

蘇文卿將手覆蓋在謝世安環在她腰間的手上,“你已經做到你能做到的最好了,我相信沒有人能夠比你做的更好。”

謝世安露出一點半苦半澀的笑容,“當年萬軍壓境,北疆的精銳皆在西北與狼王對峙,要兵沒兵要糧沒糧,我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即使有我父親的光環,但是在這種生死一線的時候,如何能夠讓眾人立馬信服,又如何能夠讓四周軍民都聽我調遣。”

蘇文卿下意識地抓住了謝世安的手。

謝世安下巴抵在蘇文卿的頭頂,聲音很淡卻又很沈,“但是你知道嗎,戰後傳入南朝大街小巷的捷報中,絲毫沒有提及在我趕來之前死守城池一步不退最後以身殉城為後方留出增兵時間的宋弈將軍,也沒有提及因為我的冒失為救我而深陷伏擊再也回不來的林老將軍,更沒有提及埋骨於大漠黃沙之間的趙氏一族三代忠烈和那些千千萬萬為國戰死的英靈。”

“他們一筆帶過了所有犧牲,只描述了最終戰役的勝利,沒有人關心為那一場勝利馬革裹屍的將士,也沒有人關心曾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他們一命的歸闌城百姓......”

蘇文卿下意識地想回頭,但是謝世安抱著她沒有松手,他額頭抵在她的發間,嘴角掛著一抹自嘲的笑。

“南朝需要一場振奮人心的勝利,謝家需要一個能夠撐起整個家族的後輩,今上需要向列國展示南朝並非後繼無人,士兵需要一個運籌帷幄戰無不勝的將軍作為信仰,萬民需要一個能救他們於水火的英雄當作支柱......”

“於是他們把你捧上了高高的神壇,將所有人的犧牲和哀榮都不由分說地加在你身上,逼著你跪伏在這萬裏江山之下,夙興夜寐,鞠躬盡瘁,日日不敢有一絲懈怠。”

蘇文卿望著白霧茫茫的池面,想起謝霽說謝世安也曾厭煩過爾虞我詐,也曾想過辭官游歷浪跡。

只是眾人的希翼和期待,還有那些流過的血和犧牲,逼著那個“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謝大公子不得不用頓刀一寸寸刮去自己的喜怒哀樂,將自己沈淪在宦海,不得出,也不能出。

謝世安笑了笑,“所以當我知道三皇子會用此事來攻擊我的那一刻其實是感激他的,就感覺多年壓在我肩膀上的重擔終於要被卸下了,而那些不屬於我的榮譽、被迫扣在我頭上的虛名也終於能夠還回去了。”

沒有那些虛名和期望,往後他只需要考慮行事是否無愧於心,再也不用在做決定的時候輾轉難眠,生怕會愧對那些犧牲和熱血。

翌日清晨,蘇文卿懶懶地靠在床頭,她看見謝世安正站在鏡子面前給他自己系朝服腰帶,雖然能系,但也不如下人系得方便。

蘇文卿抱著被子捂嘴打了一個哈欠,隨口問道:“我原來看影視作品,古代像你們這種世家子弟出入都是丫鬟小廝成群,換個衣服至少四五個丫鬟伺候,怎麽到你這裏系個腰帶還要自己動手?”

謝世安:“雖然不知道你看的是哪朝的史料,但四五個丫鬟伺候穿衣的一般都是還未娶親的世家子弟。”

蘇文卿沒明白這個邏輯,“為什麽是未婚?那娶親的呢?”

謝世安含笑的眼中帶著無辜和隱隱期待:“娶親的一般都是由自家夫人伺候。”

“睡覺吧,”蘇文卿笑容“溫婉”,“夢裏都會有的。”

謝世安沒有說話,故意面向鏡子繼續“笨拙”地系起腰帶,背影莫名讓人覺得有些委屈和可憐。

然而蘇文卿本來就不是一個愛心或者母愛泛濫的人,她寥寥無幾且十分難得的同情心早在昨晚一次又一次歡好時的要求中消失殆盡,此時腰酸腿痛的教訓告訴她一個深刻的道理,男人是不能寵的,一寵就容易讓其產生一種可以與太陽肩並肩的偉大錯覺。

謝世安倒也沒真想要蘇文卿伺候,以他家夫人的性格,能特意起來陪他梳洗更衣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昨日我減少了龍腦迷疊香的用量,你晚上睡覺可有夢到什麽?”

謝世安知道蘇文卿的身體對這種香已經產生抗藥性,而且香的用量也已經快超過身體負荷,他本來還對太醫建議的增量和換藥有所猶豫,結果昨夜坦白局,他家夫人很敏感地註意到這點,並且以自己的身體自己作主和太醫太菜為由,拍案決定先減少用量,若是承受不來再考慮其他。

“夢到挺多的,”蘇文卿扳著手指數到,“被狼追,被狼咬,黑暗中滿是幽綠的狼眼......”

謝世安微微皺眉:“還有呢?”

“還有就是我又把你給殺了,”蘇文卿“嘖”了一聲,“而且我還會射箭了,一箭穿心。”

“????”謝世安,“我為什麽覺得你語氣中還帶著點躍躍欲試和興奮?”

蘇文卿莫名其妙:“你不是讓我別太在意,就當作普通的夢嗎?”

謝世安啞口無言,他記得宮宴那晚蘇文卿做夢嚇醒後一整晚都沒能再睡著,這才多少天?心態就已經轉變過來了?

“我是讓你別太在意,”謝世安心情有點覆雜,“可是為什麽我從你語氣中聽出了興奮?”

蘇文卿“嘖”了一聲,“因為這次我會用箭了啊,百步穿楊,還挺帥。”

“........”

所以她那一晚難過的並不是親手殺了他,而是用殺他用的不是箭???!!

謝世安穩住搖搖欲墜的心態,“第一次你說你用的是劍,用劍就不帥嗎?”

蘇文卿“哦”了一聲,解釋道:“第一晚沒經驗,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手忙腳亂,有點慌,昨晚狼神出現的時候我就順便問了它,我問他是不是殺了你我就能活下來,它說如果這是我的願望那便‘是的’。”

謝世安:“........”

“所以呢?!”

蘇文卿攤手:“所以我就不慌了啊。”

“......為什麽?”

“因為沁娘最後不是死了嗎,所以我之前一直很擔心,若你死了我可能也會死,但是現在狼神說了啊,你死了我也能活下來,那我還有什麽可慌的。”

謝世安:“.........”

蘇文卿:“你說我這麽想對吧?”

謝世安:“你現在別和我說話,我心態有點崩。”

蘇文卿:“......”

“公子。”小廝的在門外輕聲響起。

謝世安:“上什麽朝!幫我去吏部請個病假,說我被氣得心梗,起不來了!”

“不是,”小廝硬著頭皮道,“蘇家的人今早在京兆府前擊響了鳴冤鼓,將您告上公堂了。”

“蘇俞告我?”謝世安下意識回頭看向坐在床上的蘇文卿。

蘇文卿聞言也是一頭霧水,她急忙澄清關系,並且保持一臉懵逼。

小廝:“不是蘇家,是蘇家的家奴,蘇大人一大早就過來了,此時正在前廳等您,想找您商量對策。”

謝世安走出內室,開門問道:“他們告我什麽了?”

小廝一臉尷尬,“他們告您虐待妻室,動輒打罵,隨意淩/辱,還,還......”

謝世安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還什麽?”

小廝將頭低得很低,“還在床笫之間有各種的癖好,常常叫人生不如死......”

謝世安:“.........”

作者有話要說:  原事件指路第 四十四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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